可渐渐的,长恭却病了。
病来不似山倒,却是抽丝,像从他身体里将气力一丝一丝地抽去。初时并无异样之感,渐而便觉身子轻浮,疲软无力,及至一天一天地过去,终于倒在了床上。
纱帐松松系在床头,连笙每日煎了药端来,给他喂药。他于病中也不知是两眼变得昏花了,还是为何,望向连笙的眼神,却总觉她眼里时而清明,时而却起茫茫水雾。
好似她淘米浣衣时,落在河中的倒影,模模糊糊。
“你是……”他像是黄昏里夕阳斜下,初见她时一般,问了声。
“公子,是我啊……”
语带冰凉,绕耳空灵。
他迷离了眼,蹙了蹙眉:“你是……谁?”
长恭的病再不见好,一日一日地重了下去,越发地重。面上干瘦,早已没了血色,只觉身子极轻,轻得几欲飘飘然而去,可却也极沉,沉得无法坐起身来。
他躺在床上,两眼迷蒙望着床顶,感到魂将消散,这病将他抽丝剥茧,终于是要抽空了。
周身再也不得一丝气力,连这睁眼的一点劲……也快没了。
他微微动了动眼皮,缓缓,缓缓合上,呼吸间最后一口气,几乎弥留之际,却蓦然听到耳畔一声清脆铃响。
他艰难转了转头,便见门外逆光一道黑影。
立着,又是一声铃响。
然这一响,身上却顿感清爽异常,仿佛压在胸口的棺材板子被移了去,将他从被深埋的地底里给捞了出来,呼吸得了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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