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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秋念听着,这倒不像是他的头一回被抢,便忍不住问了起来。
“怎么?难不成这群小乞儿经常抢劫街上的商铺吗?”
面对冉秋念的疑问,那糖糕商人收起对小乞儿的愤怒威胁,稍稍冷静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有些余怒未消的说道:
“可不正是如此,这帮小混蛋年节前后便时时上街,趁着夜晚天黑人影难辨,便时时在这街上哄抢些吃食。这个月,我已被他们抢过两回了,这样下去谁还敢上街做生意?”
“只是抢夺吃食吗?可有拿过钱财?为何不告知官府?”
冉秋念接着问道,她总觉得有些奇怪,今年是少见的大丰收之年,更何况,这里是天子脚下,对这些年纪小小就流落街头的小乞儿,官府还专门设立了济慈堂接济这些孩子们。
济慈堂每日早晚各施粥一次,所有小乞儿都可以前去领吃食,虽然不能保证每个孩子都吃饱吃好,却也勉强可以温饱,再怎么说,也不该缺少吃食到要上街强抢。
“他们年纪这样小,又是成群结队,神出鬼没,抢了就走,谁能抓到人?”糖糕商人叹了口气,“再加上他们却是只是抢些吃食,不曾动过钱财,官府就更加不会管了。”
若是请官府办事,少不得要打点不少银子,有这上下打点的功夫,还不如多出几次摊,多买几块糖糕,兴许还能值回些本钱。
糖糕商人叹了口气,他也并非铁石心肠的人,可他也有一大家子要养,这些小乞儿虽然可怜,可若是任由他们这样强抢下去,很快,这饿肚子的人就得变成他的家人。
“虽然抓了这孩子,但他们也拿不出银子赔偿这锅糖糕的损失。”冉秋念有些不忍,想了想,便从自己的钱袋子里抹出一贯铜钱放到了一片狼藉的摊子上。
“这样吧,这一贯钱你先收下,多少弥补些损失,这孩子我们就带走了。时辰不早,既然生意做不成了,老板还是早些回去吧,家中老小怕是还等着你一起守岁。”
“这,这如何使得?”
小贩下意识想要拒绝,冉秋念却已经不由分说的放下了铜钱,这些铜钱买下所有的糖糕都是绰绰有余,这糖糕商人就算是摆一晚上的摊子也卖不到这么多的糖糕。
“多谢姑娘。”小贩小心翼翼的收好铜钱,见冉秋念要把那小乞儿带走,也没有阻拦。
顾峥按照冉秋念的意思将手里的小乞儿一路提到了无人的地方。
那小乞儿原也不过是十岁上下的半大孩子,虽然在街上摸爬滚打了这么久,养出了些市井习气,却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孩子。
见自己被带到了偏僻无人处,又无论如何挣脱不开抓着自己的顾峥,他自然是被吓坏了,以为顾峥几人是要把他在无人之处暗下杀手。
“几位大爷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冉秋念好笑的看着方才还硬气十足,张牙舞爪就差没有在顾峥手臂上咬上两口的小乞儿被自己的脑补吓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摇了摇头,示意顾峥放下他。
这孩子一朝得了自由,不等冉秋念开口问他,便如同泥鳅一般想要窜进身后无人的暗巷子,摆脱眼前几人。
可惜他面对的是顾峥和萧殷这两个身手矫健的习武之人,而非他往日遇上的那些酒囊饭袋,果不其然,他才跑出去没两步,就被萧殷一把抓了回来。
这下子,小乞儿知道了冉秋念一行人的厉害,彻底没了反抗的心思,乖顺的站在他们身前,再不敢做出以卵击石的动作来。
“不跑了?”
冉秋念好笑的看着他,出声问道。
“不跑了,小姐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我能说的,定然全都告诉你。只求小姐放我一条生路。”
见这小乞儿总算老实下来了,冉秋念也不再吓唬他,而是向他打听起来自己心中的疑惑之处。
“我问你,为何要上街强抢吃食?”
冉秋念正色道。
“若非是因为饿急了,我们绝不敢做出这样的事情。小姐明察,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小乞儿没想到冉秋念一开口就是问的这个,愣了一下,自然是如实告知。
“胡说,京中对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设有专门的收容之处,由朝廷每年批下一笔银款,专用于安置你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再不济,济慈堂一日两次施粥施饭,总也缺不了你们的吃喝。”
顾峥皱眉出声,推翻了那小乞儿刚才说的话。
“大爷明察,我们都是从那收容之处逃出来的,这收容之所名为安置,实为囚禁,我们在那里面的日子实在是过的苦不堪言,我们几个宁愿在外流浪,忍饥受冻也觉不愿再回去哪里的日子。”
小乞儿说到这里,面上一脸的后怕和厌恶,把那朝廷好心组建的收容之所硬生生说的像是什么吃人的魔窟。
“既然如此,那还有济慈堂呢?一日两次的施粥总做不了假?你为何不去领济慈堂的粥汤?”
冉秋念对那收容之所并无了解,见状只是存了个心,打算日后在去细查,借着就问起了近在眼前的事。
“济慈堂?”小乞儿说到这里,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他气鼓鼓的说道,“您有所不知,济慈堂的粥根本就算不上粥,最多称得上是一碗掺了几粒米粒的清水。这样的东西,如何能填的饱肚子?”
“若是不想被活活饿死,就必须得上街乞讨。可那收容之所却借着朝廷的名义,大肆抓捕我们这些上街乞讨的小乞儿,白日里要防着他们抓人,只能晚上出来,可也讨不到什么吃食,只能用这样的法子。”
小乞儿说着,眼睛里都有些红了,冉秋念虽然看不太清楚他脸上的神色,却也能从声音里听出几分绝望,冉秋念心下不忍,更对他口中所说的那些话感到震惊。
“今年是丰收年,朝廷收了那么多粮食,怎么会短缺了济慈堂的粮食?”冉秋念喃喃自语,“况且,济慈堂的粥,份量如何全都是有明码规定的,粥锅内须得立的住一根竹筷,怎么会像你说的,分发的只是些清水混着米粒?”
冉秋念小声地自语还是被那孩子听到了耳朵里,他见冉秋念不相信自己,也有些不服气,连忙开口提议道:
“明日一早也有施粥,若是小姐不相信,大可以亲眼看看,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冉秋念虽然知道这小乞儿没有必要撒这样的谎,心里已有些相信,却还是多存了一个心眼,想要亲眼看到才能相信。
“殷哥,表哥,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济慈堂看看如何?我记得当年设立济慈堂之时,朝廷明文规定,任何人都可监看济慈堂施粥的过程,用竹筷立于粥锅,而济慈堂是不得拒绝的。”
冉秋念的提议自然得到了顾峥的赞同,可萧殷却摇了摇头:
“若济慈堂真的有鬼,只怕看到我们前去便不会再用以往的招数,除非暗访,否则很难查证。”
萧殷的话得到了那小乞儿的赞同,他从萧殷和冉秋念他们的交谈中,敏锐的听出来抓了他的这些人定然是非富即贵,若是她们愿意插手济慈堂的事,只怕真能解决眼下的困境。
想到这里,这小乞儿也不敢再有所保留,连忙急急的说道:
“这位大人说得对,以往也有朝廷的大人前来视察,可每次视察,济慈堂就将粥水换成浓稠的,人一走,立马又变成了清水,滑头的很。”
见冉秋念几人陷入了沉思,那小乞儿立马伸着手挥了挥,指了指自己,提议道:
“若是几位大人不介意,我明日可以带几个兄弟一起去领粥,到时候,你们看过我们领来的粥水之后自然就知道我今日有没有说谎。”
见他这样信誓旦旦,冉秋念不由得顺着他的话笑说道:
“我们如何相信你是真心实意帮忙?若是今日我们放你走了,你找个无人之处躲起来,三五日的不出头,我们可没法找到你了。”
冉秋念的质疑让小乞儿涨红了脸,他犹豫了半晌,咬牙说道:“几位大人可以在后街上的草棚内找到我,那是我的家,实在不行,今晚我可以跟着你们,明日与你们一起去济慈堂。”
冉秋念先前不过是随口一提,并非真的不相信这孩子,见他这般认真的提议,笑了笑拍拍这孩子的肩膀,开口说道:
“行了,知道如何找到你就可以了,早些回去吧,再晚糖糕都要凉透了。明早辰时一刻,我们便在济慈堂附近的馄饨铺里等你,可千万不要失约啊。”
冉秋念的信任给了那孩子很大的鼓励,他郑重其事的点点头,仿佛是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事实也确实如此。
若是他明日真能说动冉秋念和萧殷他们插手济慈堂的事,这个冬天,他与兄弟姐妹们就不会面临挨饿受冻的恐惧,就不会有人饿死了。
等到送走了小乞儿,冉秋念这才沉下脸,转身脸色凝重的看向萧殷和顾峥。
“依殷哥和表哥之见,济慈堂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
冉秋念虽说是用疑问的语气说出来这句话,但她的眼睛里已经笃定了济慈堂一事的真假。
“若这件事情是真的,朝廷每年拨给济慈堂这么多的银子,也不知被用到了何处。这可是天子脚下,我不相信那济慈堂上下敢做的这样出格。”
顾峥有些迟疑,显然还是半信半疑。可是萧殷却早就知道京城并非乐土,那些掩藏在明面下的腌臜之处,从来就不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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