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得好,章玲显然很信这话,因为睡着的陈柯脸色不再惨白,渐渐红润了。
一个人的时候,苏念狸总是忍不住拨算盘,算自己救了陈柯到底是亏了还是赚了,从目前的效果来看,她回不了家,绝对是亏了;但陈柯活了,好像又赚了……她就这样每天算,算得自己头晕脑胀,算到了初冬将至。
初雪来临这一天,赵志强的终审判决下来了——有期徒刑五年,不幸中的万幸。
莲韵当然大受打击,王莉直接关掉了北京的几家店,决定趁着年末休养生息。
朝阳的大豪宅空荡荡的,王莉搬回了遛鸟胡同,虽然会遭受大爷大妈们的嘲讽讥笑,但这里毕竟是家,有人味儿。
刘姨给赵家帮佣十多年,在她眼里,东家就是东家,虽然赵家境况大不如前,她却照顾得更加尽心,唯恐王莉着急上火。
刘姨每天打扫苏念狸和赵川洲的房间,每扫一次,便哭一次。
今天是个尘埃落定的好日子,王莉难得有些开心,见刘姨又哭,好笑地说:“我都不伤心,你可别哭坏了眼睛。”
刘姨将苏念狸的粉红色书包挂好,将床头的玩偶摆正,叹息着回道:“东家,你也要哭一哭才行,憋着不好,别成了心病。”
王莉摇头,坐到葡萄藤下倚着:“哭不出来,可能我是真不伤心。”
她说完,低下头,听到有人推开大门,惊得立刻抬头去看。
金达走进院子里,端着一盘白切糕,说:“阿姨,我妈让我给您送这个。”
刘姨赶紧去接,送到厨房里温好。
王莉不免失望,强撑着道谢:“你妈妈总惦记我,我过会儿去找她打麻将。”
金达点点头,在院子里徘徊片刻,犹豫地问:“阿姨,还没消息吗?”
王莉被针扎了似的站起来,“……没有。”
金达隔着玻璃望望东厢房,心想那张书桌肯定布满了灰尘。
它的两个主人都不在,它的使用价值完全荒废了。
“您别着急,学校不是说他回来过一次办休学嘛,肯定在哪儿躲着生闷气呢,他脾气大,过一阵也就好了。”
金达觉得自己说的就是屁话,一个人失踪小半年,只单单是赌气?不可能的。
王莉可能也觉得这是屁话,没有附和,吃了两口白切糕便去打麻将了。
刘姨没事做,又去打扫赵川洲的房间,将他的高中校服叠得整整齐齐,惆怅地自言自语:“快回来吧,别留你妈一个人过年,多难熬啊。”
而他们心心念念的两个人,一个在温暖的房间里望着窗外的雨,一个在凄冷的大街上踽踽独行。
“姐姐,你再教我一遍吧,这道题好难。”
陈柯举着数学书求助,苏念狸扯扯嘴角:“我都教你五遍了。”
章玲见了这一幕,笑得合不拢嘴:“小柯太笨了,没有姐姐聪明。”
苏念狸默了默,耐心地讲了第六遍,陈柯终于听懂了,笑得像个小傻瓜。
温柔的母亲,可爱的弟弟,严肃却包容的父亲……这是苏念狸曾经梦寐以求的完美家庭,她莫名其妙拥有了这一切,本该庆幸满足,却始终享受不来。
他们就像是强拧到一起的两股绳子,看着是一家人,实际上是两条心。
而绳子中间的粘合剂,就是那颗救了陈柯一命的肾。
苏念狸总会想,如果不是她救了陈柯,章玲不会对她这样好,陈锋不会时常对她投来抱歉又疼惜的目光,就连方圆都不会像现在这样每天都来和她说话……这些不是她的,是她用肾换来的,是交易。
她活在一个看似温暖却寒冷的房子里,冷到颤抖。
那个不为任何理由就能对她一心一意好到底的人,已经阔别一百天了。
苏念狸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将心思藏得这样深,以往她不是这样的,哥哥说过,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要为难自己。
离开了赵川洲,苏念狸找不到一个可以完全信任托付的人,她不敢哭,不敢笑,如果赵川洲在,肯定又要骂她。
骂完了,再给她买一个大火炬,用甜美的滋味堵住她的嘴。
苏念狸口中泛起香甜,她头一次对章玲提要求,说:“我想吃雪糕了。”
章玲不认同地摇头,想都没想便拒绝:“天太冷,你身体不好,别吃雪糕了,还是喝妈妈熬的汤吧。”
苏念狸没再说什么,她忽然觉得章玲和王莉很像,都在她没准备好的时候自称是她的妈妈,不知道她会不会和王莉一样,也在她准备好的时候转身而去。
那株曾经被一个温暖拥抱催生的花默默合上了花瓣,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绽放的样子了。
章玲很会熬汤,苏念狸喝了一碗,还是坐在窗前看雨。
南方的雨最会缠绵不绝,淅淅沥沥下个没完,磨人得很。
赵川洲很不喜欢这样的雨,他是北方人,有雪的冬天才是正经,下雨实在不伦不类。
那天从警察局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