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亭打开他的筷子，“己去打，别抢我食。”

忽然，高田修一端着盘子笔直地立定在他的餐桌旁，“我坐这？”

甘亭向来热情，往旁边挪了个位置，“坐坐坐，赵申，这是我班新转来的，日本人，欸你叫高田什一来着？”

“高田修一，以叫我高田。”

甘亭笑道：“那叫你小高吧，或者老高？”

“都以。”

赵申最近刚看了部抗日剧，提到小日本就想叫鬼子，他打量高田修一一番，斯斯文文、白白净净，居然比己还帅了那一丢丢，他别了嘴，“哦，我叫赵申，她男朋友。”

“你好。”

赵申冷笑一声，莫名看他不爽。

甘亭瞅着高田修一盘子里的食物，“你就吃这点啊。”

他只打了份青菜和米饭，点了头，“我吃不太多。”

赵申抬起脚踩着旁边的铁杆，睨着他，“你日本人饭量都这小？”

“也不全是。”

“中国菜吃的习惯吗？”

“我在中国生活了近十年。”

“难怪中文这溜。”赵申控制不住嘴，轻狂地笑了声，“你不在你日本待着，跑我中国来干嘛？高考？”

甘亭踢了赵申一脚，“打你的饭去吧。”

赵申皱了眉，“这多人呢，给点面子，问问怎了，聊聊天而已。”

“你还有面子？”

“废话。”赵申坐不去了，“打饭去了，你慢慢吃。”他对着高田修一挑了眉，“多吃点，别饿着啊。”

高田修一朝他微笑。

甘亭白了赵申一眼，吐着头送他离开，“小高，他就这死样，成天拽的二五八万的，气人的很。”

高田修一并没有介意，朝旁边始终沉默的季潼看过去，“你是有什心事吗？”

甘亭抢先回答，“潼潼啊，她就是慢热，不爱说话，以后熟悉就好了。”

季潼敷衍地“嗯”了声，她戳着米饭，半天吃上一小，高田修一又问她，“胃不好吗？”

季潼琢磨着刚才的事，没听见他的话。

“也不知道她天怎了，神神叨叨。”甘亭忽然凑过来搂住她，季潼吓得猛地一哆嗦，手里的筷子掉在地上，反倒把甘亭吓着了，“哎呀妈呀，你这一惊一乍的，吓死我。”

高田修一赶紧抽纸巾，双手递给她，“没事吧？擦一擦。”

季潼没有接，弯腰拾起地上的筷子，起身又去拿了一双回来。

“你刚才找什呢？看你一直东张西望的。”

“没什，幻听了，还以为有人叫我。”季潼低头继续吃饭，“听错了吧。”

“也许是真有人叫你。”高田修一说。

季潼抬头看了他两秒，没有说话，转移视线继续低头吃饭。

……

晚习，季潼趴在桌上睡着了，她天莫名觉得身体不舒服，头晕眼花，还老是犯困。

高田修一观察她很久，等课间，忽然故意踢了她的凳子。

季潼乍醒，登时坐了起来，额头赫然几条袖子上的印记。她敲了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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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揉了揉眼睛，把做完的卷子收起来，放进桌肚。

她的脚边有一张白色卡片。季潼弯腰将捡起来，翻过一看，是张照片，而且是张比较老的照片。上头是一男一女，女人穿着旗袍，男人穿着西装，看上去十分般配。只是女人的脸被损坏了，只看到一只眼睛。

她看着照片上的男人，虽有些模糊，但还是大概看个轮廓，隐隐约约有种莫名的熟悉感，正入神，

“这是我爷爷，和他的未婚妻。”

季潼把照片还给他，“掉在地上了。”

“谢谢。”高田修一接过照片，盯着她的表情，“你怎了？”

季潼摇摇头，没说话，转过脸去。

甘亭闻言回头问他：“你爷爷的未婚妻？不是你奶奶？”

高田修一摇了摇头。

“我看看你的照片吗？”

“当然。”

甘亭小心捏着照片一角，看着角落的时间，“呀，这是三十年代的啊。”

“嗯。”

“你爷爷怎会是这个年代的人，该有一百岁了吧？”

“爷爷五十岁时抱养了我的父亲，他已经去世了。”高田修一看向季潼的背影，“他一生未娶妻。”

“是因为照片上的这个女的？”

“是。”

“太痴情了吧。”

……

外面雨了，季潼没带伞，她已经很久没有坐晚班车回家了。大多数学跟她一样，在公交车站等车，人挤人，季潼不好争抢，过去两趟车她都没挤上。

没有何沣的日子，季潼回家的路上总会多几分顾虑，生怕突然冒个恶鬼追着她不放。好在这一个月以来平安无事。

她坐到后排，掏纸巾擦了擦书包上的雨水，旁边忽然坐了个人，是高田修一。她并不打算跟他说话，回过脸去继续擦书包。

“这巧。”

季潼只当没听见。

高田修一见她不理己，“你是不是对我有什意见？是不是我哪里惹你不开心了？”

季潼不想搭理他，甚至有些厌烦，“没有。”

“那你为什对我爱搭不理？”

“我就这性格。”

高田修一笑了笑，“我喜欢你的性格。”

“……”

“我家住在南川南苑，一站就到了。”

“噢。”

“你呢？”

“北苑。”

“这巧，就隔一条路。”

季潼没吭声。

“那我一起车。”

季潼收起纸巾，揣进袋里，看向车窗外。

红灯总是很漫长。

她看着雨氤氲的灯光，又想起来云寨那些被屠杀的人。

赶快到站吧。

“我的妈妈是中国人。”

季潼看了他一眼，内心的芥蒂顿时了大半，却还是无法热情起来，回眸继续看向窗外。

“我是不是话太多了？”高田修一盯着她的侧脸，“只是觉得看着你亲切，觉得投缘，所以过分热情了些，希望你不要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