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疯了吗!在御花园里打闹,成何体统!”尚未走远的宁妃听见这边的动静又折了回来,看见一群人在打闹气得柳眉微蹙,指着她们骂道,“这什么样子!你们都是泼妇吗!”
宁妃可是有协理六宫之权的,夏岚烟一见她来了,立马上前告状道:“宁妃娘娘,这人偷了宫里的簪子,妾身只不过是想拦着她问问,她就对妾身出手!”
夏岚烟一边诉苦一边得意扬扬地看着安歌,方才宁妃已经口头说了会收下她的竹叶青,所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她相信等会儿宁妃一定是向着她的。
安歌望着宁妃,不卑不亢地道:“宁妃娘娘,您也看见了,我如今孤身一人在宫里,她却带了这么多宫女,我怎么对她出手?”
夏岚烟一愣,也知道自己身边人多,看着好像是她仗势欺人了,于是故意不说这一点,辩解道:“宁妃娘娘,她头上的那只簪子,那么大的黑珍珠,妾身都没见宫里有几个妃子戴过,皇上居然把这么好的东西赐给了她!”
这就是**裸的调拨了,听见自己的丈夫赐这么好的东西给别的女子,没几个女人会开心的,果然,宁妃也在意了起来,垂眸望着安歌拿在手中的那只簪子,问道:“这是皇上赐给你的?”
安歌老实回答道:“是皇后赐的。”
“皇后赐的?”夏岚烟惊道,“你不是说是皇上赐的吗?”
“我什么时候说是皇上赐的了?”安歌见宁妃眼中的冷意淡了些,又辩解道,“再说了,你一会儿说是我偷的,一会儿又说是皇上赐的,你说话前后矛盾,自己都没想好怎么污蔑我就让宫女来抓我,摆明了就是想故意找我麻烦!”
“不……不是的!宁妃娘娘不是这样的,是她故意不说清楚叫妾身误会,是她故意激怒妾身让妾身丢脸的,宁妃娘娘你一定要为妾身出头啊!”夏岚烟伸手指着自己身边的宫女道,“娘娘若是不信,大可问她们!”
安歌冷笑道:“她们都是你宫里的宫女,自然向着你了。若是要问,当然要问那边洒扫看热闹的宫女。”
“问就问!谁怕谁啊!”夏岚烟看向一位正在浇花的宫女,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我问你,是不是这个小贱人故意激怒我的?”
夏岚烟是想着自己乃是宫妃,以后都在这宫里,而安歌只是外臣,马上就要出宫了,这些在宫里当差的宫女定是要讨好她的,所以有恃无恐地问了出来。
但她不知道,她在宫里欺软怕硬,对宫女从没有什么好脸色,别人又怎么会帮她?更何况,这宫女还就是她方才骂过的那种,落选了还继续在留在宫里当差的类型。
那宫女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对宁妃道:“不是的,是夏娘娘突然拉住了安大人,先骂她是落选秀女赖在宫里不要脸,又不由分说地说她的簪子是偷的,知道不是偷的之后,又说安大人想要勾引皇上……”
“你!你胡说!”夏岚烟愤怒了。
那宫女连忙跪到地上,对宁妃磕了个头,不卑不亢地道:“宁妃娘娘,御花园里的宫女内侍不止奴婢一人,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再
找旁人问。”
宁妃却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看向夏岚烟,玩味地嘀咕了一句“夏娘娘”,随后,冷笑着看向那回话的宫女道:“她尚未听封,你怎么都开始叫她娘娘了?”
宫女忙道:“宁妃娘娘恕罪!奴婢是听夏……夏姑娘身边的宫女都这么叫的。”
“这……妾身……”夏岚烟不知道怎么解释,忙跪下道,“宁妃娘娘恕罪!都是下人们乱叫的,不关妾身的事啊!”
宁妃冷了脸:“你未听封,你如今的身份也不比安歌高贵多少,就开始仗势欺人了?在御花园里大吵大闹,做出如此泼妇行径!今日本宫就替皇上和皇后好好教训你!你就在这御花园里跪着,跪到酉时再回去!今日帮着夏岚烟一同欺人的宫女,自己去领二十大板!”
“宁妃娘娘!宁妃娘娘妾身知错了……”夏岚烟从小到大过得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最是好面子,要她在人来人往的御花园从中午跪到晚上,还不如打她几板子来的痛苦,她哭着想拉着宁妃求饶,可宁妃已经转身走了。
安歌也拍拍裙角准备离开,又见夏岚烟哭得着实伤心,忍不住回去提醒道:“宁妃是为你好呢,你想想,马上就要下朝了,若是皇上过来经过此处,她看见你泼辣又愚蠢的行径,你这辈子就毁了。宫里不比外面,处处都要小心啊。”
夏岚烟狠狠地腕了她一眼:“滚!我不要你假慈悲!你真恶心!”
安歌发誓她这是真心提醒她的。
她与夏岚烟又没有利益冲突,也没有深仇大恨。
但也知道夏岚烟听不进去,安歌没有纠结,摇摇头便离开了。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了住处,经历了这么一遭,只觉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往床上一躺很快便睡着了。
而柳平乐与柳宗方回了柳府后,父女二人却一整夜未免。
他们半夜时分回了家,柳宗方枯坐到天亮之后,立即去找了负责检查穆氏尸体的仵作,问清楚穆氏确实是怀了三个月左右的身孕。
三个月前……他被皇上派去审查冶铁纳税,一个月没回来。所以穆氏一开始骗他说孩子只有两个月。
一瞬间仿佛晴天霹雳,他怀疑过的、不愿意相信的事情已经牢牢地摆在眼前了。
柳宗方什么都没说,回了柳府,又派人去与皇帝告了半个月的长假。
柳平乐听说柳宗方回来了,柳平乐立马去见他,到了他的书房,看见柳宗方六神无主的样子,自己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疼,她跪到柳宗方脚下,哭道:“爹……你怎么了……”
柳宗方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声音嘶哑地道:“当年的事与你娘无关,爹马上就把她放出来。”
柳平乐愣了愣,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孩子了……”柳宗方也不管她有没有听明白,自顾自地道:“平乐啊,以后别总是往邸报府跑了,你若是在外头出什么事,为父真的经受不起了啊!你……你回来收收心,过些日子,招个赘婿吧。”
柳平乐无法拒绝一夜间苍老的父亲,再加
上经历了李令之后,她也对这种事没有想法了。
柳平乐平静地道:“全听父亲的。”
安歌一觉睡到了次日早晨,本还担心着柳平乐,但又觉得太久没去邸报府了怕耽误邸报进度,便打算先去应卯,晚上得了空再去看柳平乐。
这一日她早早地过去了,到邸报府的时候还没有人来,就先将自己在柳府写的几章故事通读了一边。
当听见院落里传来脚步声时,她抬头从偏厅的窗户往外张望,见刘咏絮来了,便连忙拿着新写的话本过去找刘咏絮,愧道:“刘大人,我告假离开这么久,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这是我最近抽空写下的话本……”
“哦。”刘咏絮接过几张纸稿,淡淡地说道,“你今日来的这么早,正好,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你也坐罢。”
他面无表情,自顾自拉过一张黄花梨木椅子坐下,安歌见他的反应与自己想象的冷淡多了,预料到估计是有什么不好的事,默了一会儿,也搬了个凳子坐下了。
刘咏絮将安歌新写的两篇话本的后续翻了翻,便随手将它放到了书案上,道:“安歌啊,你的《深宫囚爱》和《爱在沙场》向来是娘娘们最喜欢的,但你最近写得可不怎么好,你文章里的这位王爷过于矫情做作,以他为主角再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安歌愣了愣,忙道:“可是要改?还请刘大人指教该如何改才好。”
刘咏絮捋了一下自己的胡子,点了点手边的邸报,道:“上次你乱写,暗示景将军与皇上是断袖,差点儿惹出杀身之祸,这就证明,刊印在邸报上的所有文字,都得有正确的立场才行。你此篇文章写了这么久,话本里的皇上也没有查出案件的真相,若是被有心人拿去挑拨,说你是暗示当今圣上昏庸无用该怎么办?”
安歌拧眉:“可我写得不是本朝的故事啊。”
“若有人非要指鹿为马,说你是暗示本朝呢?”刘咏絮不咸不淡地道,“就这么说定了,你回去改吧。所谓百工治器,必几经转换而后器成。我们作文,亦必几经删润才能成文,这是我第一次让你改文,你可别心有怨气啊。”
安歌赶紧摆手,心里虽然不服气,但还是同意改一改:“自然不会,刘大人这哪儿的话,您是前辈,指教我的书稿是对我好往我成材,我怎么会心有怨气?”
安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越发不安,刘咏絮太反常了。
绝对不是光改文这一件,肯定有什么事,而且事情还不小。
果然,刘咏絮接下来就讲到了他真正想说的:“你之前甩手去了柳府,那两篇话本又饱受娘娘们喜爱,若是停止了,定然惹娘娘们不快,所以我便叫张洛儿仿着你文章的调性,续写了几章,也还不错。”
原来是这个事!
怪不得她在柳府这么久,也不见邸报府派人来催,原来早就有人代替她了!
一时间委屈和气愤同时涌上心疼,安歌难以置信地问道:“刘大人,你怎能如此?那是我费尽心力想出来写出来的,怎么连通知都没通知我,就交给了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