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有不慎还会被有心人利用,导致天大乱,民不聊生。
如若答应,那她将面临的又是另外一种比死更怕的折磨,桎梏住己灵魂的枷锁,心灵的折磨。
亓王这一招,谓是诛心之举。
思及此,冯素贞合上奏折,走到张绍民和亓王旁边,敛眉轻笑,“王爷说笑了,官怎会和一个朝廷钦犯有勾当。”
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和煦,但语气却带着几分清冷。
说着,她撩起衣角摆又往前走了一步,恭敬稽首,“陛,微臣愿请旨,亲处死李兆廷。”
“冯兄......”
张绍民几欲阻止,却被冯素贞投来的眼神制止,她冲着他摇摇头,随后再次请求,“请陛恩准!”
声音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她抬眼打量着高坐龙椅的皇帝,她知道皇帝此刻也别无法,加之他的身体状况已频临极限,
冗长的沉默过后,踌躇良久皇帝才默然点头,答应了她的请求。
开弓没有回头箭。
站在诏狱门,冯素贞打量着门头的‘诏狱’两个白底黑漆大字,默然半晌,才抬脚朝着牢狱的最深处走去。
穿过一条阴森狭长的夹道,冯素贞在牢房转角处停来,从小三子手中接过食盒,“你在此守候,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
说完,便独一人缓缓走向关押李兆廷的牢房。
小三子看着她的背影刚离去,很快便点了一个机灵的小太监,悄悄给他一张纸条,“把这个送到公主府,记住,一定要亲交到长公主手中。”
小太监点点头,趁着没人注意,悄悄退了去。
冯素贞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和李兆廷再次见面。
隔着栅栏,她看到李兆廷颓丧的坐在牢房一角,满头乱发,脸色苍白,萎靡不振,眼神茫然,像是失去了焦点。
吩咐狱卒打开牢门,铁锁碰撞的声音响起,也惊动到坐在墙角的人。
细碎的脚步声从门传进来,李兆廷缓缓抬起头,眼中顿时闪着亮光,“素贞,你来了?”
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冯素贞走到牢房中唯一的一张小方桌前,把食盒中的食物摆放好,随后拿一瓶陈酿,推到桌子中间,声音中夹杂着说不清的情绪,“这是陛御赐给你的。”
心中的狂喜被浇了一盆凉水,李兆廷心里刚燃气的火焰瞬间被浇灭。
进了诏狱,他知没有机会活着走去,他曾有过很多设想,要被斩首,要被赐毒,要被凌迟......
而监督执行的人他想过张绍民,也想过其他人,但他从未想过这个人会是冯素贞。
“不会的,我不相信,素贞,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愿,是不是他逼你来的?”
冯素贞摇摇头,“并没有人逼我,是我亲向陛请旨,我是愿的。”
他一直带着希望,带着希冀冯素贞会为他求情,会泪为他送别,而不是亲送他上路。
一直以来压死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骆驼坚持信念的心,就如此刻。
在冯素贞言语的刺激,李兆廷赤红着眼睛,歇斯底里的大喊大叫
,“我不相信,我那爱你,素贞,你也是爱我的,对不对?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冯素贞平静的坐在旁边,她看着李兆廷在牢房如无头苍蝇到处乱转,嘴里不断喃喃念叨重复着刚才的话语。
忽然,李兆廷冲到她面前,扣住她的肩膀,使劲摇晃着她,“我不相信,素贞,你是爱我的,对不对?”
她本是恨李兆廷的,为己的利益不择手段,一再伤害她,伤害她的亲人。
此刻,冯素贞又反而却觉着他很怜。
怜人必有其恨之处,恨之人必有其悲之苦。
他的悲便是执着,害了他的也是执着。
原本准备的很多话此时却再也说不一句来,她平静地拂掉放在己肩膀上的手,倒了一杯酒推到李兆廷面前,“兆廷,你到现在还不明白?”
明白?他怎会不明白,只不过还想继续欺欺人罢了。
清冽的话语浇灭李兆廷的希望,颓然坐在一旁,他端起装着毒酒的银杯,笑的惨淡,“我比不过她,我还是比不过她......”
见他安静来,冯素贞指着桌上的酒菜,“兆廷,这些都是你平时喜欢吃的,你多吃一点,我就——只送你到这了。”
不敢再待在牢房,不忍去看他死亡的样子,冯素贞话才说完就迫不及待的想要逃离。
走到牢房门,李兆廷突然叫住她,“素贞,你爱她吗?”
“我爱她!”背对着他点点头。
语罢,她并未回头,而是留给李兆廷一道清冷的背影。
转角处,小三子看着她从逆光中走来,最后隐藏在阴霾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冯素贞在阴霾中挥挥手,便有两名伶俐的小太监转进最深处的那座牢狱。
不消半刻钟,小太监便抬着李兆廷的尸首走了来,停在她的旁边。
阴霾中,她伸手想要去揭开盖在尸首上的白布,但她伸去的手最终还是没敢掀起白布。
小三子在跟她后面,注意到她虽然竭力持,却难以掩饰身体的微颤。
他掀起白布看了李兆廷的尸首一眼,踌躇良久才不得不开,“冯大人,陛的旨意是让李兆廷死无葬身之地,所以还得劳烦您陪着奴才去乱葬岗走一遭。”
闪电撕开夜空,风声肆虐,大雨滂沱。
乱葬岗,尸横遍野,白骨堆山,到处涤荡着无法消散的死亡气息,即使是再大的雨,也无法冲刷掉那浓重的怨气。
李兆廷的尸体就躺在累累白骨之上。
木然站在雨中,冯素贞看着眼前的尸山白骨,想到不久前被扔在这里的豆腐张夫妇,和众多尸骨参杂在一起,早就分不清。
而李兆廷不久之后也会和他夫妻一样,无法入土为安,沦为孤魂野鬼。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萦绕脑海,让她再也掩饰不住外表的平静。
让李兆廷死无葬身之地,是亓王对皇帝最后的提议,理由是其屡次谋害皇室宗亲,罪不容诛。
矛头再一次指向冯素贞。
其目的,无庸赘述。
雨水涤荡着森森白骨,在这森黑的夜里,恐怖阴冷,远处不时传来幽幽的声响,像极
了某只冤魂在耳边哭泣。
听得小三子头皮阵阵发麻,从旁劝道,“冯大人,奴才明白您心里不好受,这是陛的旨意,违抗不得,咱还是回吧。”
是皇帝的旨意,还是亓王的意思?
狂风骤起,吹的她衣角猎猎作响,雨也愈愈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脚,溅起的泥水打湿她衣服摆,而她却像是对此毫无所觉,依然木然站着。
“冯大人......”
冷风吹过,小三子双手环抱在胸前,冷的瑟瑟发抖,意欲上前再次相劝。
却看到远处火光闪烁,向着他的方向靠近,眼中顿时像是落进星子,闪动着亮光。
直到看清楚来人,他才急忙迎上去,“公主,您算来了,冯大人她——”
“知道了,你候着吧,本宫会处理。”天香在他面前停脚步,冲他点点头。
说完便撑着伞朝着冯素贞走去。
她缓缓走近,把伞撑过冯素贞的头顶,替她挡住肆虐的雨水。
雨水打湿冯素贞的头发,顺着她的发梢,睫毛缓缓滴落,再沿着白皙的脖颈缓缓渗入进衣服里面。
看着眼前之人,心底泛起几许酸涩。
“有用的,我来接你回家!”
说着,她拿帕子,从额角开始,经过眉梢,眼角,再落到颈部,把冯素贞身上的水渍一点一点擦干。
温柔的话语,轻柔的动作,拔除冯素贞所有的理智,叫她再也承受不住,把天香抱了个满怀。
所有情绪瞬间爆发,她把头深埋在天香颈窝,颤抖着身子,像个孩子似的不断嘤嘤哭泣。
用未撑伞的手环过冯素贞的后背,天香轻轻拍打着她后背安抚着她。
豆腐张夫妇冤死在诏狱,猜到真相,亲抓捕李兆廷,冯素贞就一直压抑着己的情绪,亓王此次的诛心之举更是压死骆驼的稻草。
她需要疏解,需要发泄压抑的情绪。
如,冯素贞够哭来,发泄己内心淤积的情绪,天香心里着实是松了一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