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庭已经连发了五道急令命他回去,延勒一概视若无睹,甚至将来传令的都杀了,烦躁到了极致,竟连舒丹也恨上了。
这个废物,他不知他父王为什独独偏爱他,更别说还有舒丹母亲在给他父王吹枕边风,个个都以为舒丹之死和他有关。
延勒冷漠地想,他父王当真是老糊涂了,竟为妇人之言左右。
就像大燕的皇帝,他听闻大燕的皇帝也偏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纨绔,底皇子各个都眼红,盯着那个至尊之位,甚至不惜拿城池国土他交易,铲除异己。
延勒骤然勒紧缰绳,看着斜斜插在地上的一块石碑,石碑破损,落云谷三字经风霜侵蚀剩了寥寥几笔。延勒瞧着,不知怎的,竟觉得这块石碑像墓碑。
他心头没来由地一颤,身后是岑夜阑的人马,落云谷中多毒蛇异兽,山道崎岖,不易有伏兵,只要过了落云谷,他就直抵玉屏关。
只要回了玉屏关,无论是卷土重来再和岑夜阑相争,还是回王庭夺王位都有一战之力。
一切都还有机会。
身后胡人将士疑惑道,“殿?”
延勒抖了抖缰绳,说:“走。”
第47章
头顶落滚石的那一刻,延勒心中一沉,就知道谷中有伏兵。战马踢踏嘶鸣,周遭都是混乱的惊呼惨叫,陡然破风之声传来,延勒抬刀狠狠一挥,箭矢撞上刀刃的刹那改了道,却震得他虎发麻。
这力道——延勒循着箭来处抬头看去,就见一面大旗斜斜插在山头,玄色旗面张扬,偌大一个岑字描了金,龙飞凤舞,猎猎生威。
旗站了一个年,那人擎弓搭箭,眉眼飞扬,很有几分骄狂不羁。突然,元徵冲延勒挑衅一笑,连发三箭如流星直逼延勒而来。
延勒骂了声,劈开两箭,临了一箭却是直奔他战马。
战马惨嘶一声,肢乱踏了几,轰然倒了去,延勒立掌拍在马背纵身而起,稳稳地落在地上。
延勒阴沉道:“元徵。”
元徵放弓箭,嗤笑道:“尔等蛮夷也配直呼我的名字?”
延勒脸上的神情却变得冷静,他慢条斯理地,“元徵,你不奇怪吗?你我在北沧关之前素未谋面,我却知道你是谁。”
元徵眯了眯眼睛,说:“你想说什?”
延勒说:“我的粮草为你所烧,鹤山州却在此时弃了城,不但成了我的粮草补给之地,还切断了北沧关和河东的来往。”
“一切巧之又巧,”延勒笑道,“你一点都不起疑?”他又恍然地啊了一声,慢慢说,“倒也有,毕竟是大燕了名的纨绔草包,除了运气好点是燕帝的嫡子,别的,一无是处。”
元徵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挑拨离间。”
延勒说:“我挑拨还是你不敢面对室操戈还拿百姓做棋子的肮脏耻辱?”
元徵盯着延勒看了一会,冷漠道:“你以为凭你三言两语我就会信你?”
延勒微笑道:“你以不信,若是这一个人真做了大燕皇帝,我还求之不得。”
元徵倏然笑了笑,说:“无论谁坐皇帝,你也看不见了。延勒,日,这落云谷,就是你葬身之地。”
“弓箭手。”
他话一落,将士刷地张弓搭箭,须臾之间箭矢如雨疾射而。底胡人纷纷擎盾相挡,列了阵,竟从开始的混乱之后变得井然有序。
交过几轮箭羽,眼见着对方留了人往坡上爬,延勒却重又上了一匹马,竟妄图突围。元徵直接一声令,五千精锐悉数制高点冲,双方当即混战成了一团。
元徵是冲着延勒去的,刀剑相交的刹那,延勒战马长嘶一声,元徵趁势而上,二人都马背摔,转眼又战到了一处。
延勒刀法以力见长,元徵手中握的是剑,剑法灵巧,交过二十手竟然难分伯仲。
落云谷厮杀震天,延勒带在身边的然都是胡人精锐,双方相斗,鲜血泼洒染红了道旁的木丛。
元徵虎都几乎被震得皮开肉绽,延勒长刀压时,冷笑道:“小子,若再过个两年你说不定还真杀了我。”
元徵低哼一声,反唇相讥,“就是现在,小爷也杀了你。”
延勒说:“不知天高地厚!”
他擎刀劈来,去势极猛,元徵退之不及,生生接时右手发麻,五脏六腑都似颤了颤,一血涌上喉头。
陡然,一骑由远及近如电般奔驰逼近,元徵仓促抬起眼,却见岑夜阑骑在马上飞跃而来,他手中一杆银枪过处,无人敢撄他锋芒。
延勒显然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堪堪偏过头时,岑夜阑已近在眼前,刀枪相撞的瞬间,岑夜阑马背上跃起,枪尖一旋,二人已经又过了两招。
元徵见二人交上了手,提着手中剑,想也不想一剑就朝延勒刺去。延勒是胡人第一勇士,若是岑夜阑或元徵任何一人他都有一战之力,二人一联手,不过三十招就已经渐渐露败相。
延勒冷冷道:“岑夜阑,你我之间交手多年,日你要杀我,便只你我二人。”
元徵嘲道:“怎,要败了,还要乞求个公平?”
“要求——行啊,跪着求。”
延勒怒不遏,却听岑夜阑淡淡道:“日,我只为杀你。”
元徵咧嘴一笑,道:“听见了吗,我将军已不屑和你较量,你连他做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岑夜阑只消一看见延勒,就会想起岑亦临死前双目被剜,满身伤的模样,他看着延勒戴在脸上的那半张面具,枪尖直削向他面容。延勒仓促一躲,银芒如蛇刁钻已破开那张面具,露一只缺了眼瞳的眼眶。
岑夜阑说:“当日你辱我大哥,我就说过,要你百倍偿还。”
岑夜阑手中银枪越发咄咄逼人,有股子凶狠疯狂的架势,竟比延勒手中刀犹多几分锐利。他枪尖捅穿延勒胸膛时,延勒似乎都还未反应过来,他握着刀,刀尖拄地。
延勒低头看了看穿过身体的长枪,红缨在滴滴答答的淌血。
岑夜阑面容平静,说:“延勒,看着吧,穷我岑夜阑一生,必率大燕铁骑破你王庭,灭你全族。”
“我要有我岑家一日,胡人再不敢有来犯之念。”
他猛地拔枪,延勒身体晃了晃,只听岑夜阑说,“在地狱里好好看着。”
延勒死了。
岑夜阑却只盯着延勒的尸体看了许久,他一言不发,周遭
都是一片兵戈相交声。
延勒一死,剩的胡人将士都心生惧怕,一子失了斗志,更遑论岑夜阑带来的将士涌入落云谷。
落云谷当真成了坟场。
元徵看着岑夜阑,伸手碰了碰岑夜阑的手背,过了半晌,岑夜阑才偏头看着他。
元徵说:“他死了。”
岑夜阑嗯了声,没有说话。元徵不经意看了眼,这才发现岑夜阑的右手在发颤,指尖流血,染红了整个枪身。
元徵脸色都变了,猛地抓过岑夜阑的右手,他右臂当初在爆炸之中受了伤,纵然有苏沉昭的良药,到底时日短,战事又紧迫,伤势还未痊愈。
延勒力扛鼎,就是元徵他交手,手臂也隐隐作痛,更不用提岑夜阑手上还带伤。
元徵倒抽了气,见他五指还紧紧攥着枪,又气又心疼,说:“松手。”
“你不知疼的,”元徵皱着眉毛训他,“枪给我。”
岑夜阑迟缓地眨了眨眼睛,松开手,将不离身的流火枪给了元徵,他看着己满手的血,这才后知后觉地尝着疼了。
岑夜阑说:“嗯,疼。”
元徵话一子被掐住了,看着岑夜阑半晌没有话说,仿佛他那一个疼不是落在耳中,而是扎在他心里。
元徵小心地擦干净那只手掌上的血,凑唇边吹了吹,说,“不疼了,不疼了。”
第48章
延勒一死,胡人犯燕的两位主帅俱亡,本就是合盟,一子失了主持大局的,剩的都成了散兵游将。
年初三的时候玉屏关被收回,又过几日,涣州府等地也渐渐传来捷报。
消息传回瀚州时,岑夜阑正被苏沉昭勒令静养,小神医气坏了,板着脸结结地训斥岑夜阑,说他再糟蹋去,右手就废了,以后连枪也要提不动了。
岑夜阑一声都不敢吭,元徵还是头一回见有人敢指着岑夜阑的鼻子骂的,虽说他心里在说骂的好,岑夜阑这样不爱惜己,确实是要骂的。听着,己心里却又有点不痛快,年人占有欲作祟,岑夜阑是他的人,要发火轮得着别人,大夫?大夫也不行。
偏偏岑夜阑还不生气,要是己,岑夜阑说不定就翻脸了。
元徵越想越生气,所幸李景绰这人看着是个粗枝大叶的武夫,心却细,见一旁坐着的殿脸色越发不好看,虽不明所以,却还是一把捂住苏沉昭的嘴,说:“小神医你歇歇吧,我听你说话都听累了。”
苏沉昭不高兴,掰李景绰的手,李景绰说,“行了行了,岑将军药也换好了,让岑将军静养,嗯?小苏大夫给我瞧瞧,我——”他胡乱揪了个由头,“我腰疼。”
苏沉昭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仰起脸看了他一会,到底是安分了来,任由李景绰将己拉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