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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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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没有想到,”乌满伸手去炭盆上,眼神似无波无澜,“狄秋在军中长大,竟也没沾过人血。”

“想来她不曾征,也不曾办什大事,左不过是看护我这靖国公府,或者在宫里巡逻,哪里见到杀伐之事呢。”豆卢宝如此道。乌满似是轻轻叹了一气。豆卢宝又随道:“我也不曾伤人性命,但那杀人之事耸人听闻,想来也是凶险。狄秋性格又良善,想来确实难过。”乌满看了豆卢宝一眼。豆卢宝这才想起那万红楼乌满凌虐歹人之事。心里也是惊了一惊,想来乌满手里倒不知落了多人命。“小满,”豆卢宝蹭到乌满身边,贴着乌满坐着。豆卢宝放轻了声音,小心问乌满:“你曾过杀人?”沉默片刻。乌满点点头。豆卢宝转了转眼睛,背后也是起了冷汗,她噤了声,只伸手去烤炭火。乌满瞥了豆卢宝一眼,闷声道,你怕了?犹豫再三,豆卢宝还是说了实话。“一点点。”乌满不说话,收了手,只静静坐着。半晌,豆卢宝却开道:“我长在大安,因与皇家关系千丝万缕,也见了些事情,人心险恶到何种地步我也略知一二。你是南诏未来国主,这种事只怕家常便饭,若你生在寻常人家倒也……也罢了。”末了,豆卢宝补了一句,“我不愿骗你说我不怕,但我也不会怨你,你有你的分寸。”豆卢宝说完这话,与乌满两人静坐了好长一会。“第一次……我其实和狄秋差不多,顶多比她装得更镇定些,但心里也是又悔又怕。”乌满突然小声说道,把豆卢宝吓了一跳。“我若不杀人,人便要来杀我,如此几次,我倒也惯了,甚至有时候……”乌满说道这里,声音便纠结起来,几次都未开。豆卢宝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轻拍了拍她的背。“有时候我己都会怕我己,是不是杀惯了人,天性就是如此嗜血残虐。”乌满垂眼帘,似是依旧无悲无喜,炭火噼啪一声,炸一粒惨白的星子,又迅速湮没在火炉中。

第44章

日除夕,御画院里的画师大多告假回家了,只剩一个管事的与一两个和上官执一样,在世上没了家人的画师留在御画院。

上官执从来只画画,对过节一类人间俗事不甚上心,年除夕与狄秋约好要贺新岁的,她心里几分期待几分焦虑,这画倒是怎也画不好了。然而到了晚上,却听闻大殿那边了事,宫里

的侍卫脸色脚步都匆忙起来。御画院的人连忙关了门,谁都不敢去。这上官执不安起来,宫里了事,狄秋是三品侍卫,一定会参与进去。眼看到过了子时,外面也一直没动静,上官执越发担心,又不知是幻觉还是真的,她老听见兵刃的声音。过了子时,有人来敲门。管事的开了门倒是一愣,也不等管事通传,来人便直接让管事带己进了御画院。手里的笔迟迟不动,墨迹已在纸上晕一个不清晰的形状,上官执烦乱呆滞了好长时间,忽听有人叫己。一抬头,心中所想之人竟就站在眼前。又愣了片刻,上官执登时撂了笔,种种担心落了地,一时间竟没发现狄秋浑身都是血,连脸上也溅了一片。御画院里还有零星的几个画师,正拿眼睛往这边止不住地撇。闻见血腥味,她这才发现狄秋面色十分不好,铠甲上还都是血迹。上官执皱了皱眉头,便领了狄秋去了别间的库房。本以为库房无人,但是里面还有一个平日就爱嘀咕上官执的画师在磨颜料,他看见上官执过来,刚想揶揄几句,但又看见狄秋也跟了过来。想到狄秋是皇后眼前的红人,他便闭了嘴,撂了磨了一半的料粉,从库房里来了。这画师去的时候还斜了上官执一眼。上官执倒也不在意,关了库房的门,让狄秋坐着。方才磨了一半的颜料边上还有些水,上官执便取了炭盆烧水。把水烧温了,她又去找白布。狄秋呆呆看着上官执忙来忙去。半晌,她轻声道,你就不问问发生了何事吗?上官执用软布沾了温水,去擦狄秋铠甲上的血迹。听狄秋这样问,上官执低了声音,柔声道:“这宫里我待的时日比你久,这见血的事,你不愿说就不说吧。”一块布擦脏了,上官执又换了一块干净软布,浸了温水,拧了半干,抬手轻轻去擦狄秋脖颈和脸上的血污。“不过,若你想说,我愿意听。”上官执边擦边轻轻说道。狄秋看了上官执半晌,上官执也毫不在意,似一心一意去擦狄秋脸上的血,只偶尔看一眼狄秋。擦到了眼角眉梢的细小地方,上官执怕湿布粗糙,干脆用手指沾了水,替狄秋把血迹仔细抹去。“我这画画的手,日日都勤练笔力,这番伺候,不知狄秋还满意?”上官执轻轻笑道。一股酸楚冲上鼻腔,狄秋低了头,忍这番。

半晌,她说道,上官执,我杀人了。

上官执的指尖停了来,细不闻地叹了一气。

“你在这宫里做事,这是迟早的事,你别怨己。”上官执说道。

“我幼习武,又苦读兵书,寒来暑往从不懈怠,”狄秋失神道,“我曾经以为,凭我的家世才,何不如我父兄一般,为大安保一方太平,如我所做之事……”听了这话,上官执一阵难过。平日里什话都说,如却找不一句安慰眼前狄秋的。见狄秋的手上还有已经干涸的褐色血渍,上官执便又取了湿布,替狄秋把手上的血渍也擦了。“十二岁那年,师父把这刀赠与我,我竟不曾想到,死于我刀的第一个人,不是什穷凶极恶之徒,却是一个比我还小几岁的姑娘,她根本也不会武,临走前还求我饶她一命……”听了狄秋这话,上官执动作一滞,喃喃道了一句原是如此。半晌,上官执把白布往水盆里一扔,似是语一般小声道:“为了做成想做成的事,定要做些原本不愿做的事。”狄秋定了定心神,上官执已把己身上脸上的血迹擦去大半。听了上官执这话,狄秋便有些不忍,她不禁问道,上官画师做过些什?上官执神色黯了去,她闭了眼睛,仿佛面前有什她不愿再看见的景象一般。“我从人牙子手里活到这御画院,为了保命,什脏事没做过?”上官执说着,随手沾了那磨了一半的珊瑚料粉,用力碾开,指腹一抹极淡的红色。半晌,狄秋才轻轻道:“你终日做男子装扮,想来也是……”上官执冷笑一声,道:“我从小就喜欢做男子打扮,倒也不算委屈。”说罢,上官执一改往日散漫语气,话里几分狠毒。“女家名,改了便是;声音柔婉,就喝滚油;月信麻烦,一碗药便好。我要画这天最好的画,这些又算得了什?”“不过,”上官执抹干净指腹的燃料,苦笑道,“想来你的路要比我难走千百倍,我只作贱己便罢了,你还得作贱别人。”这话一,上官执惊觉己此言颇为不妥,但想一想,倒也罢了。她伸手,轻轻把狄秋嘴角最后一抹血迹擦干净。上官执叹道:“若你没有这身好武艺,若你没生在将军府,若你不是这等才干——若你不是狄秋,也就不用经受这些了。”狄秋心里一惊,她觉得这话听着有些玄机。她侧过脸,那上官执似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张清秀至极甚至几分寡淡的脸,恍惚间,狄秋竟觉得这上官执有些许闲云野鹤的仙意。“这话倒也像说你己似的,

”狄秋怔怔道,“若你不是女子,若你没这心志,若你没这天分,你也成不了上官执。”听了这话,上官执愣了片刻,随即又高声道,说得好。二人想笑,但谁也笑不来。一边,磨了一半的珊瑚粉末红艳艳地留在白瓷碗里,烛光,红得有些鬼魅阴鸷。

第45章

谋反事破,祁王关入天牢,其部一律诛杀。

“竟还留他一命。”豆卢宝冷笑道。这褒奖有功之臣不外乎封官进爵,而这狄秋因为护驾有功,破格升为一品将军,又因为大安没有女子做将军的先例,皇上皇后特封狄秋为‘游龙大将军’。“这新官职名字倒好听。”豆卢宝笑道。另外,祁王的部还抖搂点别的事。包括前几年南诏主灯会遇刺一事,这事原本竟是祁王策划,预备刺杀皇上的,谁知那夜皇上安然无虞,却伤了南诏主,于是这事才瞒天过海到现在。“小满,你的箭伤好全了?这祁王落狱,也算给你报仇了。”豆卢宝关切道。乌满看了豆卢宝一眼,谈谈道:“你近日怎了?怎话这碎?”春日正好,乌满便让索图把阿貅放来,与在院内玩耍。这阿貅一日日好吃好喝地喂着,如长大,身形比原先大了一倍不止,真有几分猛虎之态。豆卢宝手里拿了个铜镜用砂纸慢慢磨着,听了乌满这话,便回道:“我关心你的身子安康,你怎的还如此笑话我?你再这说,我以后都不说了。”乌满牵了阿貅过来,让阿貅给豆卢宝作揖,她柔声道:“阿貅替我向你道个不是。”豆卢宝起了一层汗毛,想起乌满刚来靖国公府的时候,说话句句带刺,突然如此和顺,反而让豆卢宝心里有些忐忑。见豆卢宝盯着己一言不发,乌满便道:“那箭伤都多久了,早都好全了。”豆卢宝大着胆子,伸手摸了摸阿貅。阿貅十分温顺,肚子里打着呼噜,一个劲往豆卢宝身上拱。“别别别,”豆卢宝连忙躲开,“找你小满阿娘去,莫来扰我。”乌满看了一眼豆卢宝,面无表情,耳朵却热起来。看到乌满红透的耳朵,豆卢宝心里好不得意,她便实话实说道:“我只是好奇,那皇后如何请动你为皇子公主保驾的?”乌满把阿貅的牵绳系在树上,与豆卢宝道,你知道了。豆卢宝笑着点点头,一副‘在十分聪慧当然知晓’的样子。乌满似是随道,“大安皇后既然早知祁王要生事,竟然还敢放公主与皇子到除夕夜

宴上。”豆卢宝冷笑道:“若不是如此,怎让祁王信服这除夕夜宴上毫无防备?”乌满也冷冷道:“若是祁王再聪明狠毒些,就该绑了皇子与公主在身边以要挟皇帝皇后。”豆卢宝叹气,摇了摇头道:“他哪有那份细巧心思?他若真是个聪明的,早就坐上皇位了。”这话豆卢宝说的不假,想来前年灯会一事,祁王费尽心思安插了李贵人讨了皇帝欢心,又好不容易说动皇帝微服巡,还大费周章布置,竟然还失算。要换了聪明狠毒之人,就算亲手捅皇帝一刀也要把这事办成了。片刻,乌满又随道:“如此蠢钝冒进之人,竟也让他在除夕搞那大的动静,也是难为他那点子心智了。”也是怪了,豆卢宝心想,明明己都用首饰铺铁器奇缺一事提醒皇后了,怎的还让祁王成事呢?二人聊得正好,突然,万彩进来通报,说府上有客到。

豆卢宝点点头,以为是己生意上的事,不想那万彩却说来客是找乌满的。

偷偷跟着乌满过去,原来是几个在大安贩卖南诏特产的商,带着些火腿茶叶等南诏特产,专程来向乌满道谢的。豆卢宝偷偷藏在门柱后面,看乌满负手而立,与那些商用南疆话交谈,面色和蔼却不失威严。她举手投足之间,已然是一副国主风采。豆卢宝心里没来由地一动。世人都说女子娴静温婉如临花照水之态惹人怜爱,豆卢宝却觉得,女子这运筹帷幄,志在方之风姿更让人倾慕不已。就比如乌满这般。商走了,乌满转身,却看见豆卢宝靠着房柱,似是痴痴看着己。乌满脸红了一层,道你看什呢?咱快回屋尝尝这火腿酥饼,这火腿是南诏特有的,好吃了。不等回屋,豆卢宝直接伸手从索图那里拿了块酥饼来。酥饼还是热乎,一股咸香扑鼻,咬去层层酥脆,每一层都放了细碎的火腿和葱花芝麻,果然好吃。“我现在知道皇后给了你什好处,”豆卢宝边吃边说,“这酥饼比寻常油饼好吃,我以后要常去吃的。”乌满也不瞒她,道:“南诏商在大安的赋税减半,听刚才的商说,是大安皇帝为了嘉奖我在大安安分守己。”“这倒是不错,给你在南诏也得些声势。”豆卢宝随道。近日豆卢宝听闻,南诏年颇不太平,与突厥在边境总风波不断,闹得人心惶惶。“想要成事,这点声势好处根本也不中用。”乌满叹道。听闻这话

,豆卢宝怕乌满想多心里不好过,便把手里的酥饼举到乌满面前,道你也尝一。乌满眼里添了些笑意,她摆手道:“在南诏日日都吃的东西,就算了。”豆卢宝拿回酥饼,又吃了一大后道:“想来也是,恐怕也只有对南诏有好处之事才请动你,不然以你的脾气,怎愿意听别人使唤?”“公主与皇子到底也是人命,不算委屈。”乌满淡淡道。“是吗?”豆卢宝话里好似一万个委屈,她闷声道,“我还以为,你愿意听皇后娘娘的吩咐,是皇后娘娘许我跟你一起回南诏了呢……”半晌,乌满都没回应豆卢宝这话。这话原是为了逗乌满红脸的,见乌满一声不吭,豆卢宝便讪讪道:“我就是随一说,想来你也不是感情用事之人。”豆卢宝说完这话,突然,那乌满却定住了。豆卢宝疑惑地回头看去。“两年之后,管谁许不许,我都是要带你回南诏的。”只听乌满声音平淡,但语气却笃定无比。豆卢宝惊大过喜,她连忙说道:“皇帝是个糊涂的,皇后城府又深,你莫要为了我替谁做事,这回也罢了。往后两年你平平安安的也就是了,若牵扯进这权势之争,总难得善果。”乌满心里一惊,只觉己刚刚那番话有些决绝之意,怕是把豆卢宝吓着了。

如此,她便点头应了,也没再说什。

两人走到院子里,那阿貅正闭目养神,闻见酥饼的香气便醒了过来,围着乌满嗷嗷直叫。

两人便喂阿貅吃酥饼。豆卢宝把酥饼掰开,扔在半空,引阿貅去叼食。

见豆卢宝这般,乌满摇头道,你怎把这猛虎当狗子养了。

两人正调笑之际,却听见人慌慌张张来报,说是又有客到。

“日这府上倒是见的热闹。”豆卢宝把最后一点饼喂与阿貅。

不想,没等人通传,那不速之客竟己就进了靖国公府的内院。

那人身上带点功夫,府上人,竟也没拦住。豆卢宝起身,定睛一看,竟是万红楼的阳三娘。

阳三娘神色焦急,见了豆卢宝,也不问候,声音都尖了许多。

“豆卢宝丫头不好了!宫里有人事了!”

豆卢宝心里一沉,连忙问何事。

“那上官画师被院的画师告发,说是犯了女扮男装欺君之罪,如已经跪在大殿

等皇上皇后降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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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写得真好~点收藏不迷路~

第46章

祁王谋反,这几日宫里肃清祁王余党,与祁王结交过的宫人皆问罪,一时间人心惶惶。

豆卢宝看着阳三娘一脸焦灼,先是皱了皱眉头,道三娘为何来告知此事?阳三娘神色稳定了些,她开道:“从前的事是我对不住你,这上官画师了事,我认识的权贵也没几个,想来你是郡主,身份尊贵,或许有法子救这上官画师?”一边的乌满也皱了眉头,豆卢宝压低了声音对乌满道:“阳三娘多半是皇后的人。皇后曾以万红楼一事警告我办好金锁一事,这万红楼的事,我猜就是阳三娘告诉皇后的。”乌满想了想,当日万红楼一事,己会驱使蝎子蜈蚣之种种细节倒也罢了,只是那大安皇后如何得知己与阿宝这层关系?果然是有人告密。阳三娘见豆卢宝对己心存芥蒂,连忙说道:“你怕我诳你,故意说上官执欺君之罪来试你,我却没道理去害一个御画院的学徒。”“真了事你大赖在我头上,”阳三娘急道,“没通传不入宫,不过我有腰牌,带一人入宫,你快随我去救那上官画师。”豆卢宝转了转心思,便与乌满道了一句那我去试试向皇上皇后求情,我是郡主,或许从轻发落。听闻此话,乌满一时也想不到更好的对策,便点了点头。想来事不宜迟,恐生变故,豆卢宝便连忙去换身正装,预备随那阳三娘进宫去。待豆卢宝去别屋更衣后,乌满冷冷看着阳三娘,似漫不经心地与她说道:“我没法跟去也罢,若是郡主有半点闪失,我保证你生不如死。”听闻这话,阳三娘冷笑道:“我的腰牌也只带一人,不然你这雷霆手腕还真得把你带着。这事还未传开,我也是担了风险的,不过是觉得从前对你不住,这才来传个消息罢了。”半晌,豆卢宝便与阳三娘进宫去了。宫墙高耸,地砖坚实。两人几乎是连赶带跑地向大殿去了。豆卢宝隔着衣袖,捏着靖国公临终前交由己的玉佩,脑门上冷汗不止。想来己到底是郡主,又有些产业,这上官执无依无靠,若是获罪,恐怕也只有己这个玉佩才救她了。也罢,如若要得一个由身,恐只企盼着小满情深义重,让咱入赘那南诏

喽。豆卢宝在心里嘲道。事情紧急,豆卢宝与阳三娘几乎是一路小跑到了大殿。刚要差人通传,不想,二人却被守在殿外的多福拦了来。多福见了阳三娘带了豆卢宝过来,皱了皱眉道你怎把郡主带进来了?阳三娘道这郡主或许帮着上官画师向皇上求情。多福摇了摇头,骂了阳三娘一句多管闲事。“公公莫要阻拦,这上官画师与我是挚交,我得去搭救她!”豆卢宝连忙与多福说道,阳三娘也在一旁劝了几句。这多福瞥了一眼阳三娘,小声道:“郡主稍安勿躁,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在跪着了。”见豆卢宝有些疑惑,多福连忙道,是狄小将军。

倒也在意料之中。豆卢宝皱了眉头,却也不知道要怎办,见这大殿房门紧闭,她便问多福,皇上皇后都在里头?里面没人伺候?多福笑道了一句,郡主好聪明。如此,豆卢宝心里稍微放心了点,但手中仍捏着袖子里的玉佩。见豆卢宝仍在殿外没有离去的意思,多福便道:“郡主安心,这狄小将军得皇后器重,想要留御画院一个小小学徒一命,倒也不是难事。”豆卢宝想了想,多福这话有理。又一思索,她从身上摸了摸,拿些银子来放到多福手上。“来得匆忙,我身上也只有这些,公公莫要嫌弃,还请公公指点一番。”多福接了银子,道郡主平日里就懂规矩的,一边把银子收进了袖管里。多福给阳三娘使了个眼色,阳三娘便对豆卢宝道,完事了再用腰牌送你宫,之后她就离去了。多福低头在豆卢宝耳边耳语道:“此事虽尚未传开,但是御画院已经无人不知,郡主只在旁候着,静观其变就好。”豆卢宝一时有些不解,连忙与多福道:“这狄将军保上官画师一命不假,若是皇上震怒,哪怕留了上官一命,却砍了她的手或是剜了眼,那怎好?”多福只安慰道,那时候郡主再求情也不迟。见豆卢宝仍不安心,多福只得道,郡主是个重情义的人,您就信奴才一句,现在进去也只惹圣上与娘娘不高兴。不如在外面猫一会听听动静,静观其变,静观其变……如此,豆卢宝也只得在多福的安排,藏在了偏殿的一个偏门后面,虽看不清殿内的情景,确实是听见殿内传来的对话。大殿之上,除了狄秋与上官执外便空无一人,两人均埋头跪着,豆卢宝看不真切,倒也不敢再挪动。不想片刻,豆卢宝刚刚藏好,却听见多福在殿外通传的声音:那多

福扯了嗓子喊道:“御画院首席画师求见——”首席画师年逾六十,白发苍苍,胡子留得老长,其人形销骨立,移步之间有几分世外高人之做派。只听那画师向皇上皇后请了安,片刻,豆卢宝又听见一阵白纸翻动的‘哗哗’声音。那画作由多福递到皇上手里,皇上皱了皱眉,摆明不想看,一旁皇后便摆了摆手,让多福把画拿给己。只听那首席画师苍声道:“老臣特来拜见圣上,是为让圣上娘娘手留情,留这小徒一命。”那皇上冷哼一声,道:“这小画师到底何许人也,竟也让狄将军与首席画师都来求情。首席知,这女子瞒天过海,女扮男装在御画院厮混数年,一介女流之辈,实在是恶。”听闻皇上这话,那首席便说道:“这事老臣也是才听说,所以便匆匆赶来,为的就是此事。”皇上叹了气,道:“也罢,既然你与狄将军都向朕求情,此事不宜张扬,朕就留这女子一命。”豆卢宝松了一气,也松开了手里的玉佩。

“不过死罪免,”皇上又道,“这女子在御画院不知碰了多不该碰的东西,就砍了她的手,让她此生不再作画也就罢了。”

这,豆卢宝又攥紧了手里的玉佩。

那边,狄秋急忙道“陛万万不!还请陛手留情!”

从缝隙里望去,那上官执面如死灰,眼神几分嘲讽几分茫然。

上官执拜了拜道:“谢陛开恩,还请狄将军与老师珍重身,救命之恩,在没齿难忘。”

豆卢宝心里也焦急起来。真要砍了上官执的手还不如让她死了。

一旁,始终没有做声的皇后却突然开道:“陛,臣妾看这姑娘的画倒是十分喜爱呢。”

听闻这话,皇上皱眉,与皇后道:“纹绮,你上回说让这狄秋做官已经是震惊朝野,想来这狄秋武将之后,倒也担得重任,只是这女子不知从何而来,又不知其居心何在,朕不再任由你胡闹了。”皇后听闻这话倒是面色不改。大殿之,那首席画师却开道:“老臣斗胆,还请圣上看看这小徒所画,倒确有几分新意。”末了,那首席又开道:“陛爱惜人才,若真砍了这小徒的手倒也是惜了。”如此,皇后把画递给皇上,皇上便一张一张看过去,看了几幅便道:“这画倒是却与宫廷画师的笔法用色不,却也十

分生动。”“陛慧眼识珠,”那首席赶紧说道,“其人勤奋刻苦是老臣日日看在眼里,且这小徒平日也从不招惹是非,更不是追名逐利之辈,只一心作画。这小徒入御画院不过几年,其笔法用色却已属上乘。这些倒也罢了,只是这小徒心思别具一格,才是其难贵之处。”听闻首席一番话,皇上又细细瞧了上官执的画作,便点点头道:“确实比宫里工笔浮华之画风多些潇洒飘逸。不过惜了,是个女子。”一边,皇后轻声对皇上道:“臣妾倒觉得这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莫要闹大了才好。”皇上点了点头,放画,又问那首席道:“这女子欺瞒你数年,你身为其师,难道也不恼?”听闻此言,那首席作揖便道:“老臣在画院数十年,许多事倒也糊涂,这分不清​‌男​‎‌‌女­​‌‌​之别,着实让陛取笑了。而在老臣眼里,枉论她是男子还是女子,只是个有天分的后生罢了。”听闻首席这话,豆卢宝心里对这首席画师倒十分敬佩。大殿之上,那上官执听闻首席画师这话,竟又磕了头,道了一声老师错爱,小徒生死难报。话里几分哭意,当真闻者伤心。

第47章

有侍奉三朝的首席老画师面,皇上便手留情,留了上官执一命。

只旨,将上官执赶御画院,永世不再踏入大安国都一步。

如此,若再求别的,反而倒是得寸进尺,不知感谢皇恩浩荡了。

春意渐收未收,傍晚有凉风。城郊长亭站立三人,垂柳成绦,在晚风里微微斜着。

豆卢宝与乌满均面色凝重,倒是上官执没心没肺,笑道:“天之大,还容不我吗?”

上官执依旧着男装,眉眼几许落拓,倒不甚潦倒,衬几分苦中作乐之悠然神态。

一旁的马嚼了几野草,鼻息平稳,又踏了几脚。

豆卢宝叹道:“这大安国都就够大了,竟也没容你。”

上官执仰天大笑,叹道:“这话宝掌柜说得不错。”

言毕,三人倒了酒,推敬一番,一饮而尽。

放了酒杯,豆卢宝拿些银票,道:“这是给你的,总用得上。”

上官执也不推辞,直接揣进了包裹里。

“不是白给你的,你若寻了好地界,这些银票是给你买地用

的,我不了大安国都,这宝月坊却是要开到全大安的。我早想好了,江南一带就很是合适,你帮我也留意些。到时候你就做宝月坊分号的掌柜,想画什花样就画什花样,也不用再与我争论一番,如何?”上官执白了豆卢宝一眼,道:“我就说你怎如此好心,原是诳我受累帮你开分号的。”听闻这话,三人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乌满又拿一兜子瓶瓶罐罐,道:“这些是南疆之药,药效用法已经写好了,你带着罢。”上官执拿过去,道了一句多谢。乌满又拿一根银簪与一封用南疆话写的拜帖,道:“若是你在中原待得厌烦,尽拿着这物件去南诏。”如此,上官执却是苦笑一,她郑重接过了乌满的簪子与拜帖,徐徐道:“我那老师,从前对我没个好脸色,待我比门严苛十倍不止,结果前几日我落难,不但替我求情,他竟然还说,在苏州一带他有个画舫,虽比不上宫里,但也算小有规模。他让我带着他的拜帖,去那寻个差事呢。”上官执倒了一杯酒,抬手,倾杯倒在地上。“十岁那年,家道中落,原以为我会一生孤苦,只作画聊慰此生也罢。这女扮男装入宫,我也知是死路一条,但求此生有幸,在这天底画技最高之处停一停罢了。”上官执倒了杯酒,豆卢宝皱眉想拦,却被乌满不动声色地按了手。上官执继续道:“原以为此绝路凶险,不想却遇见这许多良师益友,我何德何,竟得此真心相待……”说罢,上官执又把杯中酒倒在地上。“这三杯酒,敬皇天后土,谢老天眷顾。”上官执倒了酒,又是苦笑又是摇头,眼圈也红了。听了这话,豆卢宝与乌满脸上也掩不住几分悲戚。“你莫要一副丧气脸,”上官执笑道,“这几日变故,我倒是想通了许多事。我曾真有执念,以为这大安御画院就是天画艺最高之地,如真离了御画院,却只觉一身轻松。想来这最高妙之笔法颜色未必在那重重宫墙之中,或许就在那天地之间,还待我去游寻一番呢!”

这番话倒是豁达,乌满与豆卢宝听着,面上神色也舒展了一些。

豆卢宝倒了酒,举杯道:“这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上官执,我豆卢宝这厢敬你一杯。”

上官执也举了杯,笑道:“那有祝词助兴?”

豆卢宝转了转眼睛,笑了。只听她朗声道了一句杯酒不足寄,只愿

——再会有缘人。

语气三分豪迈,措辞倒也像模像样。

听闻此话,上官执举杯,也笑着复述道:“再会有缘人!”

说罢,三人又将杯酒一饮而尽。春意终尽,傍晚有凉风。

上官执架着马车,一边挥手与乌满豆卢宝告别,一边远去了。

“有空飞鸽传书!告知你平安!”豆卢宝喊道。不喊不要紧,一喊豆卢宝还真有些想哭。

走几步其实就看不清马车了,但还是看见上官执不停地朝这边挥手。

乌满叹气,轻轻握住了豆卢宝的手。

上官执越走越远,眼看着还有豆大的踪迹,转眼就消殁在黄昏暗红的日光里了。

眼看着上官执远去,豆卢宝想起与她初见,那时上官执潦倒不堪,锁在马棚里,当时她还笑称己为‘大安吴道子’。豆卢宝抽了抽鼻子,眼泪流了来。片刻,乌满伸手,轻轻擦掉了豆卢宝脸上的泪痕。豆卢宝勉强笑一笑,想换个话题,便道:“那狄秋与上官执这般要好,怎也不来送一送?日我去将军府接上官执来,她竟连句送别的话都没有。看样子,她似是与上官执生分了不,也不知怎了。”乌满叹道:“你想知道,怎刚才不问问上官执?”豆卢宝抽了抽鼻子,回握住乌满的手,摇头道:“我不敢。”乌满又是叹气,道:“是啊,谁敢问呀。”日头斜去,最后一点日光把城门的砖石照得昏黄,千星显露,不消一会工夫,大半个天边都盖上了夜幕。换班的小兵是新来的,检查城墙格外仔细不敢怠慢,他走到城楼一处极隐蔽的角落里,却看见一个人站在那。小兵吓了一跳,再一看,这人竟是前日新封的游龙大将军狄秋。狄秋被惊动,却是连忙擦了擦眼睛,再转头瞧,看清来者何人后,便继续站在城楼那处,不知在看些什。小兵比狄秋小几岁,也是个年人,见狄秋一个姑娘家倒也亲切,他便大了胆子,走到狄秋身边,道:“狄将军在看什呢?”狄秋顿了顿,道其来看看这大安究竟有多大的天地。小兵站在狄秋边上,也朝外望了望。城楼这处不起眼,但是却一直看到城郊外数里风光。远远的,还看见有米粒大小的马车在向外走着。“这里风光倒是好,”小兵随道,“但是大安国土辽阔,就算是站在这也不看净了整

个大安啊。”狄秋看了那小兵一眼,那小兵面皮白净,年岁不大,虽身着铠甲,但看着竟有几分清秀之态。那人也是一张清秀无比的脸。莫辩雌雄,不方物。人世间的道理根本从来就没个道理。前夜,上官执对她道,她对己这般心意,她上官执无以为报,便在夜送狄秋一场好梦。送你一个好去处。上官执低低说道。她的声音从来暗哑,如此柔声,听来只异样斯文温雅。狄秋慌了,当日跪在大殿上,以身家性命为上官执求情时都未曾如此……

——方寸大乱。上官执她是什人?

上官执是个怪人,她真怪,说这是好梦一场,她伏在她身,神色分明掩不住吃痛,皱着眉,眼里却又是另一片耽溺恍惚。别的不管,这真恍如大梦一般。是啊,茫茫天,哪里看清天地之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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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妹想到吧副cp弯道超车啦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士奇围笑】【哈士奇围笑】【哈士奇围笑】写得太开心了收藏不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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