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二爷看了一眼刘大余,终究没再说什。
内室,方晴红着眼睛笑道,“爹,这样解除婚姻也好。”
吴氏拉住方晴袖子,看了看方晴的脸色,到底没有说什。
方守仁点点头,用手摸方晴的头发,“放心,有爹呢。”说着就走了去。
方晴的眼泪汹涌地流来。
吴氏搂住方晴,一行哭,一边劝方晴别哭,“你爹说得对,有我呢。”
方守仁在椅子上坐,轻叹道:“多说无益,那便写文书吧,从此你桥归桥路归路,各嫁娶,互不相干。”
冯二爷着急道,“竟然真的……侄媳妇怎……现在别说官老爷,就是有俩钱的还纳个妾呢,至于吗?”
方守仁正色道,“二哥,你要这说,我就要跟你理论理论。先时我闺女嫁去你家两年,对一家老小有失德之处?冯璋却因为另有心思,从不曾回来。后来承你大恩,送她去天津,冯璋也只把她扔在租的小院里任其生灭。这要是你闺女,你愿意让她这守一辈子?这是纳妾的事吗?”说到后面,方守仁眼里着泪,声音虽不大,语气却颇为严厉。
冯二爷讪讪的,“女人家三从德……这样说去多不好听啊。”
“我不会为了个好名声,毁了她一辈子。”
冯二爷还要说什,被冯五爷和冯璋时拦住,冯五爷道,“二哥,你别说了,这事是我不对,还是听亲家的吧。”
“二大爷,事已至此,就不要多言了。”冯璋道。
“如此,就写文书吧。估计你是不愿意明天叫齐了乡老再写的。”方守仁虽有些夫子气,却不傻,对冯家爷仨专挑这个时间来的原因很是明了。
冯璋轻声道,“多谢老师。”
“你从来没叫过……”方守仁看着曾经的爱徒,“罢了,还说这个干什。另外你也不用再另备什嫁妆,只要你退亲文书上好好说明白,回去嘱咐家里人别给晴姐泼脏水,就是你对她最好的补偿了。”
方守仁的话说得冯二爷脸红一阵白一阵。
冯璋低头道,“是。”
不一时,纸笔拿来,冯璋略一思索,片刻功夫也就写完了。冯璋恭敬地把呈给方守仁看。
“解除婚姻书
我与方晴女士总角相识,长缔婚约,然终只有兄妹之谊,而无男女之意。情缘之事,莫之奈何。长此以往,恐成怨偶。我二人解除婚姻,愿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冯璋
民国十九年三月十日”
对这样的措辞,方守仁一哂,终究没有多说,“就这样吧。”
方守仁作为女方代表也签了字。按惯例,还应有两个旁证,刘大余算一个,另一个只是冯二爷。冯二爷不会写字,急得一手汗。
“二爷是近亲,恐怕不合适做旁证。”方守仁看冯二爷一眼,淡淡地说。
冯二爷刚松气,又听方守仁道,“另一个旁证,还请贵闾长来做。总要让人知道我家闺女不是你冯家媳妇了。”
冯二爷想说什,被冯璋拦住,“好。”
事已至此,该说的都说了,该办的也办了,冯家爷仨告辞来,径直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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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家诸位长辈并不意冯璋休妻另娶。富贵了休前妻是要被戳脊梁骨的。若实在中意那位严姑娘,那就在外面娶了就是了。那姑娘家富贵,不愿作妾,过去不是有“两头大”的说法嘛——只是跟方家还得说是纳妾。以后就老家一个,外面一个,想来也不会拆穿了。只是冯璋也不老不回来,总要让方晴有个孩子,才不会被乡邻说道。
惜了这如意算盘,因冯璋“翻供”被打破了。如退婚文书也写了,众人也只徒呼荷荷。
冯五奶奶拿手指点着大子的头,“你啊,你真是……”
方家这边也都恹恹的。
方旭认真地对姐姐说,“姐,以后我照顾你。”
倒把方晴逗乐了,“行,那你得多长本事,姐要吃好的,穿好的。”
方旭看方晴逗小孩的样子,抿抿嘴,没说什,扭头去己屋用功去了。
方晴对方守仁和吴氏道,“倒忘了正事。爹,娘,你对小旭是怎个章程?曾想过让他去读新学堂?”方晴看一眼方守仁,略带小心地说,“新学堂和家里教的不一样,有然科学,有的还有外国语,世易时移,学这些都有用处。”
方守仁不以为忤的样子,“我想着,让他去考县里的中学试试。”
“爹想没想过让小旭去天津上学?以后接着在那读大学。”
方守仁抬起头看着闺女,“晴姐,你是不是还想回天津去?”
方晴低着头轻声道:“爹,我觉得在报馆当画工蛮好的,”又沉吟半晌方道,“己养活己虽然辛苦,但心里是快活的。”
“那你以后不嫁人了?”吴氏急了,“再说家里还养得起你。”
“您和爹看见合适的,我就回来嫁啊。”方晴笑嘻嘻地说。
“你——咱乡哪接受闺女家在外面做差事?话好说不好听。”
“嫁不去也不打紧,现在有您和爹,以后还有小旭,刚才他亲说要照顾我的。”方晴笑道。
“你别嬉皮笑脸的!”吴氏拍方晴一。
看吴氏急赤白脸的,方晴搂着她的手臂把脸也偎过去,“我说的是真的,娘。嫁人又如何?又有几天舒心日子过?我在冯家那两年您又不是不知道。”
吴氏沉默来,半晌道:“你以后呢?你现在年轻,这样行,以后怎办?真靠你兄弟?有了兄弟媳妇,你就没那恣意了。”
“也只走一步算一步了。要是您怕人说闲话,就说我去大姨家了。”
过了半晌,吴氏叹气,“你的心是野了。怎也拉不回来了。”
方晴羞愧地低头,因为母亲说的是真的。
“你愿去就去吧。人这一辈子难得活得恣意几天。只记得还有家这条退路。至于小旭,天津有什合适的学校,你也先打听着。”方守仁叹气道。
方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点点头。
至于去冯家拉回方晴的嫁妆之类离婚后续不必一一赘述,乡邻有什反应,也不会有人说到方家人鼻子上,方晴也就没法关心了。熬了方晴几年的婚姻,算是正式结束了。
“会越来越好的吧?”看着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的窗纸,方晴叹气,继续收拾行李。一共十
天的假,很快就要过去,明日就要回津了。扫视一圈己旧日的闺房,想起这几年的事,真是恍若一梦。
第34章 生活与工作
方守仁执意亲送方晴回天津。方晴也便答应了,不让送,恐怕二老都不安心呢。
方守仁到方晴报馆看了,又到方晴住的地方看了,又好言拜托小安,临行又殷殷嘱咐方晴好大会子,才依旧不放心地走了。
方晴笑道,“家父越发唠叨了,你别见笑。”
小安微笑,“我倒是想让我爹唠叨我呢。”
方晴不好说什,拍拍小安肩膀。
方晴又收拾清洗一番,才算安顿好。
小安隐隐觉得回来后的方晴似与以往有什不,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又说不来。也不见多悲伤凄怆,也没有仇恨社会,更没有哀而后起,似乎只是更沉稳些。
方晴若是知道小安怎想,一定“嘁”地一声。
方晴曾读过一个笑话。说有个年轻人住楼上,老先生住楼。老先生经常被年轻人上床前扔靴子的声音吵醒,遂找年轻人理论。年轻人虚心接受意见。是晚,年轻人“砰”地扔了一只靴子,突然想起老先生的话,连忙轻轻地把另一只放。第二天老先生骂咧咧地跟年轻人说,为了等你那第二只靴子,我一晚上没睡!
方晴等那第二只靴子等了那久,如到底扔了来,心里不是不松快的。
方晴住西屋,每到午,阳光便格外地好。窗打开些,吹进来的风暖煦煦的,不知不觉,春天来了。
方晴低价在南市买了一把腿有点毛病的摇椅,微微有些吱吱嘎嘎的,并不耽误用,听长了还有助眠的作用。小安几次看见方晴盖个小棉褥子坐在上面打盹,便笑话方晴像只猫。
“这叫闲适。”方晴并不睁眼。
小安“呵”一声。
“不过你说猫,咱养只猫怎样?”方晴来了精神。
“你喂,我只管抱着。”
“别怪我没提醒你,谁喂,猫让谁抱。”方晴笑道。
话说完过不几天,带回猫来的竟然是小安。一只黑白花的猫,又瘦又小又脏。方晴很诧异,以小安的脾性,不应该是一只白色波斯猫,或者幽灵一样的大黑猫吗?
小安无奈地摊手,“非跟我回来。”
方晴点头,原来是强买强卖的。
方晴捉住这只小猫给其用温水洗澡,刷毛,又把小安的曲奇饼干泡了给吃。
“明天早晨咱只有那点饼干当早餐了。”小安闲闲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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